哈佛大学代表团与澳门新莆京游戏大厅系列讲座（一）
发布日期：2016-12-14 作者：管理员来源：
2016年12月11日晚，哈佛大学费正清中国研究中心主任宋怡明（Michael A.Szonyi）教授莅临澳门新莆京游戏大厅，在江安校区文科楼二区一楼演播厅为澳门新莆京游戏大厅的师生们带来一场题为《前线岛屿：冷战下的金门》的精彩学术讲座。讲座由澳门新莆京游戏大厅院长霍巍教授主持，哈佛大学范德康教授、罗柏松教授出席，澳门新莆京游戏大厅众多师生到场聆听。
讲座开始前，霍巍教授首先致辞，对宋怡明教授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霍巍教授向同学们简单介绍了费正清中国研究中心的最新研究动态，称宋怡明教授今晚的讲座不仅在方法论指导上、也能在社会学实践等众多领域为同学们带来新鲜的感知和收获。
2001年，宋怡明教授到金门参加学术研讨会，后受“911”事件的影响而滞留金门，顺道参加了对金门的田野考察。这次意外的经历，使宋怡明教授对金门的冷战历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此后，宋怡明教授趁假期多次前往金门进行文献搜集、口述访谈和田野调查。2008年，宋怡明教授出版了关于金门岛的英文著作Cold War Island: Quemoy on the Front Line（该书2016年由台湾出版了中译本）。此次，宋怡明教授的讲座主要围绕该书的内容展开，向同学们介绍冷战时期金门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本次讲座的内容主要由以下七个部分组成：
一：为什么是金门？
讲座一开始，宋怡明教授谈到此次讲座的题目。他称很多人觉得金门研究的题目很小而且没有意义，但宋怡明教授认为，虽然现在的金门岛看似处在边缘的地方，但是在冷战时期，不论是从地理、思想还是军事的角度，金门岛都处在大陆与台湾冷战的中心，处在海峡两岸的前线。宋怡明教授认为，对金门的研究是观察两岸关系史、世界冷战史的绝佳镜头。他指出，冷战时期国共双方在金门的斗争，包括1954年的“九三炮战”和1958年的“八二三炮战”，差点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因此，在地缘政治、国际关系史、冷战史、中美关系史等课题上，金门的研究广受瞩目，成果也不少。但是，学术界很少关心冷战时期金门岛上的居民生活、经历与反应。因此，以金门人的角度阐述金门历史中不为人知的面向，是宋怡明教授进行金门研究的动机之一。
二、金门的军事化
什么是军事化？宋怡明教授称，“军事化”是指一个国家加强作战或自卫能力的过程。同时，“军事化”的概念可以扩大为一个地区或社会，如何被军事制度和国家安全制度所控制；军事和国家安全制度的考虑，如何成为一个社会的标准以及其如何渗透到社会的各个方面。在金门，军事化的东西还包括饼干、篮球和老鼠。讲到这里，宋怡明教授以篮球如何被军事化举例，称50年代的台湾当局非常担心驻守金门的国军士兵“叛逃”大陆，因此任何的漂浮物都成为重要的安全问题。对此，台湾当局采取的措施是对全金门岛的所有篮球进行登记，并定期检查。宋怡明教授不仅在小金门岛上烈屿乡的乡公所中看到过记载相关情况的小册子，还听很多采访的金门老人讲过因篮球不见而受到严惩的故事。
三、日益增强的地缘政治化
宋怡明教授认为对地缘政治的探讨可以扩大到地缘政治、国际状况如何影响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这一命题上。宋怡明教授指出，冷战时期的金门具有明显的地缘政治化的因素。1949年的古宁头战役后，金门岛成为大陆与台湾当局政治经济的边界与前线，也成为全球地缘政治的冲突点。宋怡明教授认为，从1950年开始到1980年代末，金门成为全人类、全世界历史上军事化程度最高的社会之一。1950年代的金门，正在逐渐被地缘政治化，军事化的体系也于此时开始建立。他说，当时金门居民有8万人左右，而金门国军的数量应该在12万左右，是金门居民数量的一倍多。古宁头战役之后，金门驻军数量的快速增加，引起了居民生活环境的改变。宋怡明教授曾经采访过的一位老人称，当时他们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国军的床铺。同时，宋怡明教授介绍了1950年代金门民房自卫队的历史。在宋怡明看来，十年间金门民防的变化正是老百姓日常生活开始军事化的表现，同时，在军事化的紧张压力下，金门传统的政治模式也发生改变。这一时期，金门的民政交由军方指挥和监督，国军往每个村落派遣的指导员，掌握着非常大的权力，这既是金门实行战地政务的尝试，也是冷战背景下金门地缘政治日益增强的表现。
四、军事化与地缘政治化的变迁过程
1960年代初期，全球冷战进入了新的阶段，同时国民党对台湾统治渐趋稳定，台湾的经济也得到快速发展。宋怡明认为从纯军事的角度来看，这一时期的金门已不再是战略要地，金门的重要性逐渐反映在政治上，具体表现在 “三民主义模范村建设”运动，“战斗村”制度和“地下金门”建设。
宋怡明教授介绍称，1960年代，台湾当局推行“三民主义模范县建设”运动，由政府主导在金门进行了很多水利、农业等方面的建设。宋怡明教授认为，模范县建设看似提高了金门老百姓的水平水平，但它主要的动机不在于此，而跟大陆的大跃进运动相关。同时，宋怡明教授认为，模范县建设运动表明金门的经济发展并不是为了金门本身的利益，而是军事化和地缘政治化的结果。在模范县建设运动的过程中，存在很多有趣的故事，宋教授为我们讲解了金门的灭鼠运动。政府认为，金门老鼠众多，是当地居民不爱卫生引起的。而实际上，根据宋怡明教授的介绍，是因为金门岛众多的防空洞内存放有大量的军粮，为老鼠的生存和繁衍提供了良好的环境。为了防止瘟疫的发生，台湾当局在金门整顿公共卫生，开展了灭鼠运动，规定每家每户每月都要上交老鼠尾巴。宋怡明教授指出，金门的灭鼠运动跟同一时期大陆的灭四害运动有很多相似的措施。宋怡明教授认为，金门政府实施的一系列消灭老鼠和卫生运动，目标是把金门居民改造成一群现代、文明、动员化的公民，而政府的动机却与老百姓生活的实际情况恰恰相反。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在高压政治制度的控制下，老百姓总有自己的对策生活下去。金门地缘政治化的变迁过程还表现在1970年代的“地下金门”建设运动中。宋怡明介绍称，1977年金门建造了一座花岗岩医院，据说可以抵挡原子弹的直接攻击。但宋怡明认为该医院的建设与应对原子弹的威胁并无直接关系，而是由于台湾当局应对岛内民主运动，宣传大陆威胁论的需要。
五、冷战时期金门的生活
宋怡明教授研究冷战时期金门的历史，着重关注普通金门居民生活的状态。宋怡明教授指出，冷战时期金门军事化和地缘政治化的背景，对金门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包括“阿兵哥生意”，金门人通过杂货店、洗衣铺、农产品市场等方式与金门当地驻军进行密切的经济活动。据宋怡明教授称，他在金门档案局中查看金门人开店铺的注册册，发现金门当时的小店铺有1万多个，加上很多未登记的非法店铺，金门居民基本上每家每户都在做阿兵哥生意。
接着，宋怡明教授从女性的视角来考察冷战时期金门的日常生活变迁。宋怡明教授介绍称，原本作为侨乡的金门，有很多男性到海外谋生，性别比例女多男少，但在1949年以后这种局面突然发生了改变，大量国军驻守金门，改变了并拉大了金门的性别比例，同时也影响了金门的婚姻市场。宋怡明教授称，金门婚姻市场军事化的表现在于：一、成年女性供不应求；二、女性平均结婚年龄降低，甚至达到12、13岁；三、婚礼聘金增加，实行“三八制”嫁妆（三个八：新台币捌仟元、八百斤猪肉、八两黄金或八百两白银）。宋怡明教授认为，金门政府后来虽然注意到了聘金暴涨所带来的负担和社会压力，但政府确实将此现象归因为居民百姓思想落后，不够现代化，所以推行了很多自认为现代化的措施，包括举办集体婚礼等。宋怡明教授指出，真正导致金门婚姻市场不平衡的是地缘政治和军事化所带来的的影响，而非简单的一个正在现代化的国家做出的落后行为。
六、后军事化的金门
“去军事化”在广义上是指社会生活的其他面向与军事利益及论述脱钩。宋怡明教授称，冷战时期金门的军事化过程引起了很多社会问题，但同时社会也会产生应对和推动其瓦解的力量。宋怡明教授指出，撤军是金门去军事化的第一步，但也引起了金门的经济危机。宋怡明教授以金门的旅游业举例，认为现代金门经济发展的唯一办法是依靠旅游业，但金门老百姓对大陆游客引起的一些社会问题产生很大的争议。同时，一个地方的历史，并不只是过去事件的记录，还包括了人们记忆这段过去的方式。冷战时期金门的军事化的历史已经深深根植在金门普通老百姓的记忆之中。宋怡明教授举例称，曾经采访过一个金门当地的老先生，他在介绍自己的经历时自然而然地与地缘政治联系起来，老人认为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对整个世界历史都产生了影响。宋怡明教授分析称，金门民众的共同记忆有很多都与历史记载存在出入，同时金门居民还存在一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这表明了金门居民的历史记忆被地缘政治化和军事化的过程和结果。
七、结论和讨论
讲座的最后，宋怡明教授称，以往研究冷战问题，经常将视角集中在大人物身上，但这这是历史的一面。冷战的历史存在鲜为人知的另一面，即老百姓生活的历史。宋怡明教授称，当今社会虽然冷战已经结束，两岸关系日渐缓和，但冷战至今影响着现在的金门社会。同时，结合当今的国际局势和热点新闻，宋怡明教授以“关塔那摩监狱”和“斯诺登事件”为例，指出军事化的危险依然存在于现在的世界，我们一定要对其加强警惕。
宋怡明教授的讲座内容丰富，思想深刻，与当下社会现实联系紧密，引发了在座老师和同学极大的兴趣，大家积极提问与宋怡明教授进行互动。提问内容有请教现实问题的，如美国政府最新的对中国的政策、军事化的利与弊等；也有请教史学研究方法的，如纪实文学与历史研究之间的关系、金门与厦门的比较研究等；还有同学请教宋怡明老师学习外语和阅读材料、提炼思想的过程。面对同学们积极的提问，宋怡明教授耐心一一讲解，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本场讲座主持人霍巍教授总结道：同学们提出了非常聪明的问题，宋怡明教授做了非常聪明的回答。随后，霍巍教授请宋怡明教授简单介绍了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中国史研究”课程的设置情况。最后，霍巍教授代表澳门新莆京游戏大厅澳门新莆京游戏大厅向宋怡明教授赠送珍贵的礼物，感谢宋怡明教授的莅临并做精彩的讲座，希望宋怡明教授能跟澳门新莆京游戏大厅的同学们再度欢聚。
